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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油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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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201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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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到工廠打暑假工的經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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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在前面的話
有人說,“想出去,去觸動機遇和危險,去品嘗閃電,感受武器和愛的重量,活在真實的世界,感受灼熱的痛,親自拯救自己的世界,以善的權利愛一遍所有人,為一切苦難不幸祈禱”。如今看來,有點殲20干蒼蠅,小題大做了。
高考之后,如夢初醒。初識廣東,記憶自當明澈。
全仰仗同學吉葉(化名)的幫忙,為我安排好一切。說起吉葉,他是我很好的朋友,是個平易近人對人非常好的人。這里不多夸一個人的好,否則讓人感覺很假。
工廠初印象
第一天,我暫時調去隨同司機出車,大概我的任務是搬運吧。初識廣東便隨司機周游中山、深圳,這無疑是豐厚的見面禮。但在車上我并沒有半點放松,一是新奇景色,大廈、河流、馬路,甚至每一根草我都不想錯過。二是,我怕等不了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我也試著從司機口中了解什么,比如,去哪里?什么貨?我該怎么做?可是司機的“粵普”給不了我答案。
因此,這是一次未知的旅行,我永遠不知道下一個目的地,下一個景點。有的全是期待,讓神經不會睡著的那種。
幾小時的視覺盛宴過去了,我急忙找到吉葉,分享這一趟。吉葉早已備好那瓶農夫山泉礦泉水,并問我吃飯沒。
這是個印刷廠,這里的機床是印刷機床。這類機床和數控機床大相徑庭。它自動化不高,出錯的頻率非常高,因此一機多人。對我而言這是好事,可以和吉葉一起,還有另外一位。說起我們三個挺有緣的,都是南溪的,年齡相去不遠。
對這里的一切可以一字概括“新”。早八點到晚八點這是我的新作息表,我下意識比較起學校的作息時間,早七點到晚十點,明顯上班自由吧。
上了兩天班,疲憊不堪的身體發出警告,上班時間是整整12小時,除了吃飯,沒有休息時間。
新的勁兒過去了,但三分鐘熱度仍在燃燒。燃燒中也開始進入正軌,接觸到這里的人。
美姐
她和我一個姓,楊美香,三十多歲,已婚,矮瘦,臉上斜著幾絲皺紋,來自廣西,大家叫她美姐。
這日,我與吉葉來到另一個部門。這里女生和女人很多,美姐是女人之一。我們大概七八個人,團坐一起,擰蓋子。他們聊著關于QQ,關于微博,關于空間,美姐毫不例外。而我,寡言少語,什么原因,不言而喻。
在我們中間,一直有個嘰嘰喳喳的聲音娛樂著大家。她是個女生十五六歲。微胖的臉蛋,賣萌的聲音,滿口臟話,很可愛。大家叫她小娃兒。
小娃兒和美姐坐一起。
大概小娃兒累了吧,萌聲一個階一個階的往下掉,直至無聲。許久,“哎呀,我想我媽了”,旁邊的美姐同感而發“我有幾年沒見我兒子咯”忽然,小娃兒和美姐眼神邂逅在一起,對視兩秒,異口同聲破口一句“想你妹”。話聲還未著地,二人已大打出手,在地上滾來覆去,高興地不亦樂乎。旁人也是,連聲叫好,我久違的笑容也漸浮現。
很難想象,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怎么能把不搭的年齡背景變得和諧,像水中的氫氣和氧氣,渾然難分。
美姐美姐,美在心里,只有一種解釋,人之注重內在,心不死,人永恒。
維修工
這廝,枯瘦如柴,淺黃襯衫,涼鞋,腳趾甲枯黃皴裂的像幾年沒灌溉過的土地一樣貧瘠,有幾根雜毛,左腿褲腿兒高過右腿,物品放在麻布口袋里,拖個小拖車,整個一市儈小商販形象。
他唐突的坐在產品筐上和主管聊起來。竟然他是維修師傅,到廠里來修UV燈。說起這燈,是個可怕的東西,這種燈的光是有毒的,具體我也不清楚。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得問這師傅這玩意兒到底危害多大?“噢,會陽痿啊,哈哈哈哈哈”說完他跑去了廁所,徒留我和燈在車間。
待他回來之時見我愁眉苦臉,“哎呀,騙你的,如果真那樣誰還趕來這廠里,危害確實有,只是輕微浮腫,過兩三天就沒事了”他說。
我們開始聊起來。
“哦,你來廣東體驗生活,還是大學生。我也是,我還有幾科要補考”他說。
我有點不相信,這樣的還學生?還大學?
“你來廠里這么些日子,有沒有收獲啊?比如,你按機床上的紅鍵,機床為什么會轉?”像在啟發我。之后他說的頭頭是道,我和吉葉在旁聽的心生敬仰。
“收獲到沒什么,拙見和埋怨到有點。這種機床,它自動化不高,出錯的頻率非常高,相應生產力低下”我答。
“還有呢”
“但,如果真的達到自動化高,甚至解放人力,不知道中國會有多少人失業,可能我也來不了廣東了”
“啊,好好好,你這樣想就太好啦”,連說,他的頭微微側仰,看著我的眼睛,豎起大拇指,并掃視了我1米72的身高。
慚愧,很少人真正夸我。
道別時,他很禮貌地和每一位握手,輪至我時,他行了一個軍禮,并不滑稽,但幽默,幽默背后又是嚴肅。搞不懂,道不明。
從他進車間這道門的第一個腳步,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也隨著一步一步的被沖刷、被更替。都說,不以貌取人,可是我骨子里還是會有。
小盧子
小盧子,為人憨厚老實,和我一樣結巴,他比我嚴重。因家里窮,初中時輟學,現年26歲,喜歡看,《成功學》
他很喜歡和我說話,當他得知我是即將升入大學的學生。“我就就…喜歡…和你你你…這種…有有素質的…人人…說說…說話”。他的這句話要是在我高中班上對我說,我和他準會遭到嘲笑的。
除卻高級領導層,我是廠里唯一的在校學生,所以時常被抬高。
我們聊得很投機。一有空,他就會跑過來向我分享他的《成功學》,喬布斯、蓋茨、李嘉誠……各大名人的成功史。“如果我看《成功學》,很可能會導致我不成功,我怕我會浸泡于每一個成功人士的成果間,而忽略了他們怎么努力的過程”我對他說。
他似乎有點慚愧,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他鄉遇故知,我卻痛罵他
主管很快會回來的,不能讓他發現機床少了顆螺絲釘。
機長和我一直在找,也沒有匹配的。機長很聰明,聯想到我是職高的,會機械加工,他趕緊帶我來到電工房,一臺“C6140”機械加工機床站在我面前,我按捺不住自己,有種異鄉偶遇故知之感。
據了解,機床原本有一位老車工師傅操作,由于退休,機床一直躺這里。
我開始尋找刀具,按照學校里老師教的和書本所寫的正規流程。我看到面前這些刀具,卻有種不可名狀的陌生。諸如,這把毫無車刀幾何角度可言,那把,刀柄自焊的一塊兒,有的畸形怪狀,見所未見。
有所疑慮和擔憂,這刀,行嗎?
出人意料,這些到根本用不著墊鐵矯正。不僅如此,很多地方用起來非常方便,效率高。看到這機床的一切,我在想學校和書本到底教會了我們什么?
應該是在教我們手淫吧。“好,大家安靜啦,下面老師教大家如何手淫,看到書上,左手和右手的夾角不能超過120度,否則會影響腎健康…這個叫雙手控制法,記下來,重點,高考會考的!”
我操,不就是個手淫嗎?怎么舒服怎么弄啊,為什么非要給自己畫地為牢?(對不起,臟了點)
黑夜是恐怖,還是溫暖?
對于上夜班的人來講,黑夜是可望而不可求的。
我初嘗夜班滋味便有退堂鼓打算。夜班從晚八點到次日八點,中途十二點吃一次飯,三點一次休息。
說及夜班,還得提廣東的天氣,夜班讓生活作息全盤打亂。白天睡覺,可是根本睡不安穩,實在太熱,躺在床上跟躺在蒸籠里沒區別,至多能勝利的睡上五六小時,有時還是斷斷續續的,忽醒忽眠。
在這樣睡眠前提下走向夜班的崗位。我在流水線的盡頭負責收產品,雖然產品很快裝滿一筐,但全身每一根想睡的神經總會覺得流水線間的時間縫隙足以休息。于是,依靠在高高的箱框下小憩。當我醒來,頓感異樣,幸好小盧子眼疾手快扶住了框子,才得以制止悲劇上演。
再不敢掉以輕心。
三點,終于熬到這個點上。
停掉機器,搭個簡易地鋪,關燈。沒有機械運轉的聲音,沒有人聲嘈雜,能清楚的聽見空調的呼呼聲。有人睡框里,有人趴桌上,有人斜在地上,而我喜歡睡在垃圾雜物堆上,很柔軟。2—3分鐘之后已睡的酣暢淋漓。
這并不死寂。黑夜對于一些人是恐怖,對于上夜班的人來講,能夠有一個完整的黑夜,是溫暖的,也是不可求的。每個人都珍惜這短暫夜,做著同屋異夢。盡管半小時之后,忙碌又將占領時間的高地。
我和未來,恐懼和擔憂
這一晚,我的工作仍是收產品,但今晚的工作不簡單而又“簡單”。
由于這個產品圓柱中空,氣體不能將其吹到框里,需要人力撥下。每間隔兩秒就得撥一次。這是份輕松簡單的工作。
我像大石盤坐,左手撐著頭,眼睛死盯下一個到來的產品,右手食指擺幅不超過60度便能把產品取下。如此,反復反復反復……
撥了兩三個小時,心情開始浮躁,我試著發泄,用撥取的速度換一點痛快。不料,這些憤怒的小產品全打在了質檢員身上……
想找人聊天,想臭罵老板,可是,罵天天不應,機械噪音無情的封緘了我的嘴。無聊之中,思緒早已游離工廠。
假如,此行我非暑假工,而是脫離學校,是這里的正式員工,是否我要在這兒撥一年、三年、十年、一輩子?這里,四面都是墻,陽光就在墻外,可就是摸不著看不到,有的全是不知累的燈光,待下班,月夜早已把落日逐趕。廠里一切不停歇的運轉,誰也不會為誰停留小會兒。出問題了,老板罵主管,主管罵班長,班長罵員工,員工罵機器。大多數員工都安于現狀,對著般生活毫無抵抗。
現在再來談最初的夢想,什么觸動機遇和危險,這里風平浪靜,品嘗閃電,品嘗枯燥吧,以善的權利愛一遍所有人,早就沒那興趣了。
如此環境,我和未來在恐懼與擔憂中相遇了。
又在離別時
“美姐,我馬上走了,回四川,明天的火車”我對她說
“回去讀大學?”
“恩,三年后我來投奔你,和你一起共創美好未來!”
“哈哈哈哈。唉,一兩個月,多少還是有感情了。你回去之后,好好念書,將來可別來找我,做我們這行沒意思,只適合養老,你一定要好好念書,回家聽父母的話,乖啊”這次和美姐說話,覺得她老了很多,像是長輩。
“小盧子,,以后給哀家混個廠長當當”我對他說。
“呵呵呵,哪哪…哪有那么…么好…好當的啊”
如今恰好一年過去……
現在來拼湊那些記憶碎片,再次提起那些過客。聽吉葉說,美姐和小盧子以及很多去年的早已辭職不知去了哪里。
一年后今天,大學。學校組織即將去蘇州實習。這次和去年大不同,這次是在一個組織里,有老師提前灌輸種種,有個概念。但我相信唯一不變的,還是遇到的人。
那么,這次等待我的又將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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